好可怕。
无论如何呼唤着晴明的名字也得不到回应。
比起被粗暴地侵犯和毫无理由地遭受到的粗暴对待,那沉默的态度更加令人痛苦。
求助般伸出的手,却只抓得到虚空。
心情无法相通。
晴明,你一直用那么悲伤的眼睛在注视着我吗?
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痛苦。
是谁伤害了你呢?
你的瞳孔中,映不出我的痛苦。
对不起,晴明。
“博雅。”
管弦之宴在三位中将的笛声中结束,在沉浸在那美丽旋律中的殿上人当中,保宪跟上了离开的博雅。
“刚才的曲子非常动听。”
“谢谢。”
“但是太悲伤了,就好像笛子在哭泣一样。连听的人都忍不住要流泪,为什么要吹那么悲伤的曲子呢?”
博雅露出了一个寂寞的笑容。
“在哭泣吗?也许笛子是在代替我哭泣。”
代替?保宪低声地重复着,失去了总是那么明亮的笑容,欲哭的落寞表情一瞬间出现在青年贵族的脸上。保宪敏锐地审视着那个表情。
“最近经常听人说起博雅三位中将似乎有什么烦恼的样子。”
在青年抬起头来的时候垂下眼睛掩饰着犀利的目光,保宪轻松地微笑着问道。
“我最近的样子那么糟糕吗……”
经常被问起“有什么烦恼吗?”、“脸色很不好呢。”、“最近有些低落吗?”这样的问题,也有人确实为自己感到担心,但博雅一直回避着别人的关心而简单地回答着。
“是的,亲眼看见后连我也这么觉得。”
“……对不起……”
对于博雅道歉的话,保宪温柔地微笑着。
“为什么要道歉呢?我也很担心呢,如果继续这样烦恼下去,会影响身体的。”
保宪的话语很温柔,对这样体贴的保宪,博雅也微笑起来。
“保宪大人……”
难得见到博雅吞吞吐吐的样子,保宪了解地把玩着手中的扇子。
“是晴明吗?”
“哎?”意外地抬起头,博雅露出了孩子般的困惑表情,“您怎么知道……”
“晴明的表情和你的一模一样。”
“是么……”
“是啊,怎么说呢?浑身散发着杀气,表情非常可怕。”
“那一定是因为我的缘故。”
这样说着,博雅抿起嘴唇,然后低下头向保宪道歉。
“对不起。”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博雅,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晴明会那么痛苦,都是因为我。”
保宪唇畔的笑容变成了苦笑。
“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吗?”
对特地放柔了声音的保宪,博雅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注意到,一直在我身旁的晴明是那么痛苦,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垂下头去,博雅用悲伤的表情这样告白着。但对于他的话,保宪感到了一定程度的疑问。
无法想象博雅会使晴明受伤,在他看来只有与博雅在一起时晴明才能够露出那样轻松的表情,和博雅在一起令晴明觉得幸福这一点,他可以做出断定。
保宪感到这两个人之间,产生了什么误会。
有些什么东西交错了,却没有办法互相了解。
“所以现在我还没有勇气去面对晴明。”
想起那时晴明的表情,博雅咬住了嘴唇。
细长瞳孔中栖宿着青白色的火焰,明明是愤怒的表情却让他觉得悲伤。
晴明看起来比自己更加痛苦。
只是看着晴明那样的表情就失去了语言的力量,博雅在意识到伤害晴明的是自己的事实时感到了深深的自责。
“可是就一直这样避不见面,真的可以吗?”
“我也不知道……”
“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保宪叹息着,安慰般向他微笑着,“那样的表情会让人想去保护你,或者更加欺负你。”
握紧了拳头,笛子的纹路印进皮肤中,博雅用迷路孩子般茫然的眼神抬起头来看着保宪。
“可是我哭不出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哭泣只会让我觉得更加寂寞。所以笛声代替我在哭泣着。”
“你会害怕晴明吗?”
无法回答保宪的问题,博雅踌躇着。
“如果不知道的话就去见他吧,到时候如果觉得不能承受的话就逃跑。但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保宪大人……”
“我想不会那样的。因为对你做过的事情,晴明也一直在自责着。那样的痛苦,我想只有你才能够医治。”
像被感染一样,保宪柔和的微笑使博雅的唇角也展开了笑容。
“谢谢你。”
对青年郑重的道谢,保宪也低头还礼。
“我非常喜欢博雅的笛声呢,也很想念在晴明的庭院中三个人一起喝酒的日子。如果现在我那个笨蛋师弟出现在你的面前就直接揍他吧,我不会阻止的。”
“哎?”
“只是揍他就可以原谅的话也真是便宜他了呢。”
“为什么?”
对于博雅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保宪只是高深莫测地抿着嘴唇微笑起来。
月夜。
笛声轻微地滑过水面,月光从那上面洒下来,覆盖在伫立在一条戾桥桥头的博雅身上。
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已经有十天没有来过了。
水的声音与笛声融化在一起,粼粼地震动着芦苇的长叶。吹笛子的时候连身体和心也全部投入笛声中去了,博雅闭起眼睛,又想起那令人窒息的痛苦经验。
在想要见面的时候,心中仍然有犹豫的恐惧。
笛声停止了,缓慢地放下手中的高丽笛,博雅凝视着水面上的月光。
“如果不知道的话就去见他吧,那个时候如果觉得不能承受的话就逃跑。但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为了知道晴明真实的想法。
轻轻地咬着嘴唇,允许自己在下定决心之间,再怯懦地犹豫片刻。因为也许自己想得并不正确,也许这一次去是为了让自己死心,为了切断两个人的牵绊也说不定。
寂寞地笑着,博雅踏上了一条戾桥。
桥对面的夜色中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飘舞着,走近了才看见是白色的蝴蝶,就像冬天的落雪或者撕碎了的锦缎那样,落在自己的肩上。
“晴明?”
询问般地,博雅发出了声音,蝴蝶当然没有回答,但从桥的另一端,出现了白色狩衣男子的身影。
“这样的夜里,一个人外出么?”
蝴蝶从他的肩上飞起来,而落在晴明的手指上。他直视着晴明细长的眼睛,坦率地做出了答话。
“我不是常常一个人过来吗?”
“家里人会担心吧,俊宏也会,说不定会引起骚乱呢。”
对于自己不再来往于宅邸和晴明家之间的事情俊宏起初似乎也觉得很高兴,但很快诚实的家臣就因为自己的沮丧而开始担心了,甚至一直向神佛祈祷着无论如何请让自己的忧虑赶快消失。对于引起周围人们的担心,博雅也觉得非常内疚。
“晴明……”
走近的男子站在了自己的面前,白色狩衣轻微地反射着月光,就像从夜色中飘浮起来一样。
两个人沉默着,静寂中只有桥下浅川发出的水声绵长地伸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