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仿佛凝固一般，连时间也停止了流动。
“为什么……”
暧昧地开口，博雅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什么？”
“晴明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应该问的话才对吧，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已经被讨厌了吗？听见博雅这样的回答，晴明露出了苦笑。
“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
在一瞬间感受到的怯懦面前抿紧了嘴唇，听见晴明这样说的时候又一次感觉到了晴明的痛苦。
“对不起，晴明会那样做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吧，晴明也一定受到了伤害。”
仿佛又看见了那时晴明的眼睛，博雅的表情黯淡了下来，心情很难过，就像受到伤害的是自己一样。
“那不是你的错。”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我，晴明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是我，伤害我的是我自己。”
露出凄凉的笑容，晴明白皙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
“我的这里住进了鬼，那是我无法控制的邪念。我一直想令它平静下来，最后却连你也伤害到了。”
“可是不是说无论任何人的心中都存在着鬼吗？像我，我的心中也一定有鬼的存在。”
“那是不一样的，这个鬼是不能束缚的，只要在你的身旁，它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短暂地闭上眼睛，但还是决定抬起头来直视着晴明，博雅的眼睛中充满了带着悲伤的勇敢。
“那还是因为我的关系。”
“不，那个鬼是从我的心中生出来的。想要独占你，不想让任何人接触你，看到你。这就是我一直不想被你知道的欲望。”
是那样的鬼吗？对于晴明的告白，博雅多少感到了意外。
“想独占你的心情，不论是高兴的还是痛苦的，连你对别人露出笑容都觉得生气。就是这个欲望让那个鬼控制了我。”
从来没有见过晴明这样的表情，博雅陷入了沉默。
“很痛苦，因为伤害了你，我感到痛苦。但是如果不能完全得到你的话，我会就这样变得疯狂也说不定。”
“我一直都不知道……”
“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这样挣扎着。”
“可是晴明总归还是人。”
“不是有人说吗？说我是妖物的孩子。”
“晴明是人的孩子！”
对世上流传的“晴明是狐狸的孩子”的说法晴明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博雅却在听见这样的说法激烈地进行了反驳。
“博雅。”
晴明安抚地苦笑着，但博雅已经露出了生气的表情。
“你是人的孩子，我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
对于世间的事情总是冷眼旁观，以为自己可以了解人类欲望的丑恶。但晴明却还是时常因为博雅的反应而觉得困惑和着迷。
“心中住着鬼也好，晴明是个善良的人，对于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就是我心中的鬼伤害了你啊。”
博雅沉默了下来，但眼睛却一直直视着晴明。那是孩子一样干净，似乎完全不知道世上存在着污浊和恶意的目光。
“只是因为输给了自己心中的鬼吗？”
“也许是的，但最可怕的是，我自己也有那样做的欲望。”
“但是晴明并不想对我那样做。”
“我本不想那样做。”
对于清楚说出这句话的晴明，博雅静静地露出了笑容。
“晴明是个善良的人。”
就像被拥抱着一样，博雅的声音、语言和笑容就像光一样，温柔地包围着自己。
“博雅，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好……”
像要否定他的话一样，博雅向前走着，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伤害了我也没有关系，晴明，因为只有你才能让我痊愈。”
那么稳定的声音，却带着近似于哀求的色彩。面对那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和黑暗的目光，晴明失去了语言。
救我，晴明，只有你才能救我。
看着那样的博雅，晴明深深地吐出了呼吸，肩膀的线条放松了下来。
“说不过你……”
“是我让晴明受伤的，是因为与我在一起晴明才会变成这样，而我却一直没有察觉。我觉得内疚。”
“不是博雅的错。”
看着面前的博雅，晴明反复地这样说着。
“即使晴明这样说我也不能原谅自己，因为晴明已经受到了伤害，所以我不能哭。即使吹着笛子，即使很悲伤，也不能哭。”
轻轻地伸出手，晴明接触了博雅的面容。在那一瞬间眼泪从博雅的眼角落了下来，一滴滴落在他的袖口。
“不要哭……”
“哎？”博雅困惑地看着晴明的手腕，“我哭了吗？”
“这不是在哭吗？”叹息地接近了博雅，晴明用拇指抚摸着那微红的眼角。在终于明白自己正在哭泣的时候青年露出了困窘的表情。
“对不起，明明说不会哭的。”
虽然这样说着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忍耐着的呜咽声音，博雅低下头去。晴明垂下眸子靠近了他而安慰地抚摸着那颤抖的肩膀，然后将他拥抱进怀中。
“对不起。”
晴明说出了道歉的话，而博雅却摇着头。对于这样的反应，晴明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博雅。”
“不是晴明的错。”
“是我令你觉得不安的，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借口来逃避。我常常觉得如果博雅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一定不会那么放心地与我一起喝酒。”
“不，即使那样我也……”
“如果这样用言语作为咒来束缚你的话太狡猾了，和之前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分别。”
“晴明……”
垂下头去的晴明露出了微弱的自嘲笑容。
“我想守护博雅，不是伤害，也不是将你束缚在自己身边。所以也许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吧。”
听见这样的话语，博雅惊慌地抬起头来。月光洒在晴明的脸上，博雅只看见那个寂寞的笑容。
“晴明……”
声音再次哽咽起来，博雅露出了脆弱的表情。
“我不能没有晴明，如果没有晴明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晴明……”
仿佛融化的冰面般，晴明的笑容加深了。
“我只要在你的身旁就好。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一定会保护你。”
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温暖的话语，温柔的咒。
“我也想守护晴明。”
眼睛湿润地注视着晴明，博雅这样宣布道。
“如果早一些这样对你说就好了。”
晴明露出了苦笑。比起那么粗暴的占有与伤害，这简单的言词更加能够令自己觉得安心。
只要说出来，只要将自己的心情告诉对方。
你是我独一无二的，重要的人。如果这样觉得就诚实地说出来，这样的话，就不会令自己重要的人受到伤害。
“虽然话是这么说，如果吵架能够让我知道晴明的心情，我也觉得很高兴。”
“你这个人啊……”
晴明无奈地笑着眯起眼睛。
“就是太相信他人才容易受到伤害，这世上并不都是好人。”
“但晴明是好人。”
对博雅这样的回答，晴明再次露出了害羞的笑容。
那是愉快的，没有一点阴翳的笑容。